“他真有罪嗎？”蕭莫行還是那句話，口氣也沒有絲毫的變化。

在面對蕭莫行的質問，南易遠都不敢再說假話。這句話壓在了殷修揚的頭上，可想而知，他此時心中的恐懼與煎熬。

殷修揚擡頭仰視著面前高大的聲音，口水在不自覺的下咽。

殷修揚咬咬牙道：“他……他有！”

此話一出，蕭莫行的手直接揚了起來。

一個響亮的耳光，直接把殷修揚給扇飛了。

殷修揚連忙爬起身子，手顫顫微微地撫摸著自己脹紅的臉。

人哪有不愛惜自己的臉的？都說打人不打臉，可就在今天，殷修揚連被打了兩次。

石羈一頓亂拳，打得殷修揚血肉模糊，但還是能抗得住的。

可蕭莫行的這一巴掌，可就有明顯不同的感覺。

若說石羈給他的痛只是火辣辣的麻痛感，那蕭莫行這一巴掌則可以把他整張連都打變形，那種從骨頭裂開發出來的疼痛，可會好受？

殷修揚爬起，臉上帶著驚恐和難以置信。

他想不到蕭莫行會對他下這麽重的手，雖然蕭莫行在六劍門中的地位極高，但他也是六劍門門主鐵寒子坐下的大弟子啊！

這不看憎面也要看佛面啊！更何況，還是當著六劍門眾弟子及南地八門掌門的面，他出手打殷修揚，不就是在他鐵寒子的臉嗎？

殷修揚看向了自己的師父，也只有他的師父才能救他了。

只可惜鐵寒子像沒看見一般，甚至在蕭莫行扇出一巴掌之時，他頭都沒有回。

殷修揚的腦袋裏還在回響著這一巴掌的鳴聲，蕭莫行又走了過來。

再次問道：“他真有罪嗎？”

聲音還是很淡然，仿佛就像是在詢問，而不是在逼問。

但所有人都知道，這若要回這道聲音，是該付出怎樣的代價。

殷修揚楞住了，不知道該不該開口。

他臉上的劇痛，還在提醒著他。但是他心中對石羈的恨意，卻不容他改口。

殷修揚是一個極為好面子的人，蕭莫行身份使然，他不得抵抗，但他一定要保住他的體面，若他一改口，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麽。

他若改口，整個六劍門都會認為他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。雖然他就是小人，但卻不能讓六劍門的眾弟子們知道。

殷修揚下定了決心，話語中充滿了恐懼，但終還是沒有改口。

“他……他有罪！”殷修揚道。

蕭莫行反手又是一巴掌，這一巴掌只比前面的重。

他還是不了解蕭莫行，在面對這樣一個俠客時，說謊話是多麽弱智的表現。

南易遠是何等人物？他在蕭莫行面前都只得松口，更何況這殷修揚還遠不如南易遠呢？

殷修揚直接被扇飛八丈開外。

他再難起身，因為他根本沒有力氣起來了。

殷修揚此時才明白，任何人也救不了他。就算是他的師父，此時也只能閉口不言。

蕭莫行又向他走了過來，嘴中還在問道：“他真有罪？”

殷修揚不敢再回答，他知道若是他再開口他一定會被蕭莫行打死。

他的懼怕，讓他對石羈的恨意更濃。

而就在此時，一直沈默不語的鐵寒子說話了。

“師弟，算了吧！”話語中充滿了無奈，但充滿了威嚴。

他是六劍門的掌門，這威嚴他必須有。

蕭莫行不再前行，他的臉上也沒有多少意外，仿佛他早就料到鐵寒子會在此時開口一般。

蕭莫行來到了鐵寒子的面前，目光直視。

鐵寒子沒有擡頭，仿佛在躲避，躲避蕭莫行如炬的目光。

蕭莫行搖頭道：“師兄，你這又是何苦呢？你早已知道石羈的好壞，為什麽又要縱容他二人如此呢？師兄紀塵受過的屈辱難道你忘記了嗎？他如此唯一的弟子走上了六劍門，你不收他，竟還要給他定罪。難道你就不怕九泉之下的師兄來找你問罪嗎？”

蕭莫行的話實在是太重了，重得讓名震江湖的鐵寒子都喘不過起來。

真如蕭莫行所說，鐵寒子其實早就能確定石羈的身份。

石羈能將隕星劍法悟到如此境界，也說明了很多東西。

隕星劍剛正不阿，乃正義之劍。若是石羈是不忠不孝之人，他拿什麽來悟劍？

隕星劍法能悟全，就已經說明了石羈的為人。

這是一種對心要求極為苛刻的劍法，也是石羈是非好壞的最好證明。

羅恨生當初就是憑借石羈的劍法而認下石羈的，他鐵寒子身為六劍門掌門，他了解的隕星劍法會比羅恨生少？

可是他就算知道石羈說的都是事實，可這又能怎樣？

他能認下石羈？

六劍門的未來他不需要顧了嗎？

鐵寒子終於擡頭了，苦澀與為難交織的臉上已經變得十分的難看。

鐵寒子嘆聲道：“若你非要如此，那就讓我一個人對不起他吧！”

蕭莫行聞言，直接瞪大了眼睛。不解與憤怒，讓他近乎瘋狂。

“為什麽？為什麽？為什麽你要這樣做？師兄他……”

“莫行，別說了！六劍門自此，我也沒有任何辦法。都是我的無能，等我死去之後，就讓我來跟紀塵師弟交代吧！六劍門明年將大戰！萬千弟子的性命，若能換。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換。今日我對不起石羈，若來日他來問罪，就全來找我好了！我絕不會還手！”鐵寒子道。

蕭莫行攥緊了手，恨不得立馬就揮出一拳。

他知道了鐵寒子的意思，但他卻不能怪罪鐵寒子。

鐵寒子或許是故意誣陷石羈，但他是為了六劍門。

對於石羈而言或許是不公平的，但對於六劍門而言是無可厚非的。

鐵寒子也有感情，所以他的臉上才會有這麽多的煎熬。

他師兄弟六人從小一起長大，在江湖中經歷的生死也是無數。他和紀塵的感情不會比蕭莫行淺多少，也正是因為他的感情深，所以他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成全的他忠義。

他要忠於六劍門，他也要義於紀塵。

所以他只能如此。

今天，他不會認下石羈，因為他今天必須要向六劍門盡忠。

至於義，他來日會償還。

蕭莫行再也說不出什麽責怪的話來，因為他明白，師兄鐵寒子做出了這個決定，鐵寒子的心中是經受了怎樣的煎熬。

蕭莫行來到了石羈的身旁，看著他堅毅的臉，蕭莫行心中陣陣絞痛。

“孩子！對不起！我們對不起你！六劍門也對不起你！”蕭莫行說話了，但這樣的話卻讓石羈陷入了絕望。

他到底做錯了什麽，要讓六劍門如此對他。

石羈笑了，笑容之中盡是蕭索與孤獨。

若是任何都覺得他是一個災禍，他便就此離去吧！

六劍門他不會再有任何的期盼，他也不會讓任何人覺得他是一個牽連。

蕭莫行臉上的苦澀與無奈，他只會覺得自己很沒用。

他成為了南地八門與他比較的失敗者。

他是孤家寡人，他的力量太過微弱，六劍門衡量之下，他成為了犧牲品。

龐畫的冷笑讓他覺得悲哀，殷修揚的陰毒讓他覺得心寒，鐵寒子、蕭莫行的自責讓他覺得無奈。

今日所受的苦，全是源於他的弱小。

他恨很多人，他也恨他自己。

石羈仰天一嘆，對南易遠道：“你也不必找什麽罪行了！我沒有罪！日後我也不會再與六劍門有任何的牽連。今日之後，石羈是石羈，六劍門是六劍門。你們不需要為我的行為和背負任何的負擔。今日我走了！日後我再上六劍門之時，再也不會說我是隕星閣的弟子。紀塵是我師父，但我不是六劍門的人！”

石羈瀟灑轉身，揚劍而去。

他走了，走得很從容。可誰明白，這個轉身的艱難？誰又明白，作為一個被遺棄者的感受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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